晴天娃娃,又叫作「掃晴娘」,日劇或卡通裡常看到,一塊布,紮一個球狀圓頭束繩上吊,直接掛在檐前或窗下,點上眼睛嘴巴下擺如帚如裙,拍三下,女主角會閉
起眼睛祈禱,明天要是個好天氣喔。為什麼要晴天娃娃保佑好天氣呢?小孩想去遠足,女生要跟心上人去約會,可不能濕濕雨雨。
相傳晴天娃娃起源於中國的西北。剪成手拿掃帚的娃娃圖,掛向陰空雨景之中,風吹紙動,搖搖手,請,止雨。這源說應該是天生地養的夙願吧,或農作,或民情,或災憫,沒了小兒女的嬌情,卻多了天上人間的苦樂芸芸。
人心如布似紙,娃娃一個,怎管得了那麼多,時晴偶雨。大自然的節令時序跟社會文明拉拉扯扯,天與人都不服氣,老天爺說你把我搞得烏煙瘴氣,這天氣要風要雨
已經回不去了;地上人說你造了我出來,繁衍你的意,數大就是敵。好在有這晴天娃娃,掛一掛,老天爺還可以在雲層上斟酌一下要不要露出笑意。
那也是一個雨天,香港作家也斯的小說,《記憶的城市˙虛構的城市》,起文沒多久就寫一個雨天,旅人在異鄉的加州柏克萊的小路,沒有傘,淋著雨,找著一家瓜
地馬拉的手工藝店,要買一種「還沒有拇指和食指那麼大的煩惱娃娃」。旅人的熱情是天真的,雨淋不息,沒想到店裡的煩惱娃娃都賣光了,只有盛娃娃的空竹盒
子,和一張紙,寫著煩惱娃娃的故事。
「……當地流傳,當你有煩惱時,睡覺前,把一個娃娃拿出來,把煩惱告訴 你的娃娃,等你睡著了,娃娃就會替你解決煩惱。因為一盒只有六個娃娃,所以,一天你最多也只有六個煩惱……」
旅人說,那正是我們要的,「替我們和我們的朋友解決煩惱的娃娃」。店裡的女子很幫忙,從遺忘的角落,曖昧的地方,神秘的位置,一個一個,找著落單的娃娃,
一盒規定是三男三女,顏色形體各異,極幸運地湊出了三盒,讓旅人高高興興地帶走,從一個城市帶到另一個城市,給他們同樣是旅人的朋友們。
「煩惱娃娃圍在一起,彷如我們一群朋友」也斯這樣寫著,「希望替朋友解決煩惱,但每次只能應付一個,每日超過六個煩惱就應付不來了。」 我讀著感動。
我從小就不是喜歡玩娃娃的女孩家。玩過紙片娃娃,大頭,細身,弱頸,固定站姿表情,從紙上析出來,半裸身軀,要掛上紙衣才可以扮家家酒,出門去。紙片娃娃
一律嬌美可愛,小公主的造型討喜,玩久了也就膩。也跟妹妹共有過一個大眼睛會眨動的洋娃娃,金髮,碧眼,但我不會幫她穿衣梳頭蓋棉被講故事,就只是看著
她,幻想那眼睛裡面有個鬼娃傳奇。
晴天娃娃也是煩惱娃娃的一種吧,負責解決,天氣的煩惱問題。
但不管外面的天氣、內心的世界是晴是雨,我也不是那種會做個晴天娃娃掛起或拿出煩惱娃娃解決問題的人。這並不是說,我喜歡雨天或是,我沒有煩惱。我很少很
少,會把自己的煩惱說給別人聽,反倒是,有許多人,願意將他們的煩惱說給我聽。所以我感動,有這樣一種善解人意的娃娃,可以幫忙解決大家煩惱的問題,也有
人,記掛著要千里迢迢帶給你。
也許我該試著相信,是真有這種娃娃有這種魔力的,或許哪一天,半夜裡,煩惱娃娃會來到我夢裡,聽我說,一個一個的煩惱。我不貪心,三個足夠了,太多了煩惱
娃娃也是會有壓力的。然後,我會請另外三個煩惱娃娃也去到你夢裡,聽你,說明天會是個好天氣。(200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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