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以來我最愛做的事,就是在上班一半的時候,中場休息,午間飯後,趁大家不注意,一個人靜靜走出辦公室,像要去逛街約會一樣,沿著街道慢慢走。可能是到附近的咖啡廳小坐,點杯熱美式經典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看一會兒書。或是找了個可以靜坐的樹下,讓陽光些微灑落,聽鳥叫、純發呆、觀賞路人男女,想像這一 對又一對他們的關係。午後的台北外出吃飯的人多,我並不是唯一散步的一個,可揮霍的閒情也不比人多,上班族的一天,能這樣放出去透透風,比什麼都快樂。
愈來愈愛,這樣的「放風」午後。
然後,這半年來,新聞不斷出現的,也是一些「羈押」、「延押」、「審訊」、「出庭」、「起訴」等字眼,檢調被告,神通較勁,看守所日日風雲密佈。其中,我特別注意的,就是被押的前總統,穿著藍白拖,鬍渣略有消瘦,神情困頓失落,被帶出來「放風」。可跑步,遠望,時而握拳沉思,被監視中。一個人放風,短短二 三十分鐘。
「放風」,是人生泅泳的自由式,離開禁錮的小小空間,呼吸不一樣的空氣。再情節重大、罪有應得的「囚鳥」,還是需要一點人道的對待,放出來,在一個有限的、被掌控的場域裡,抒發一下,想飛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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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節目訪談《海角七號》的導演魏德盛,大意與畫面如下:主持人好事熱切地問,這部片子的成功是你當初可以預期的嗎?魏德盛說,我一直都準備好了在等,這個時候。這部片子沒有,就再等下一次,下次沒有,就再等,一直等下去,但重點是,你要自己準備好,機會來了才會好好捉住……。
口氣淡然,雖沒有火氣,卻還是有果子成熟了迸裂開來的壓抑與爆發力,經過失業、舉債、眾人懷疑、一次又一次地等,可以憤怒,但不能有怨氣,魏德盛像苦守寒窯十八年的王寶釧,終於等到自己「紅了」的時機。
《海角七號》紅了導演,紅了一干浮浮沉沉的台語硬裡子演員,也紅了幾個本土樂團熱愛音樂的「瘋」歌手;紅了「我是國寶」的茂伯,當然也紅了南台灣的地方人情味恆春那麼藍的天那麼藍的海;紅了俊男美女的日台主角,紅了那首〈國境之南〉的歌……, 魏徳盛的等待哲學真如結滿了一樹茂盛果實的樹,纍纍的身軀,擔負信念,仰首向天,滋養自己的養分也成就別人的夢想,瓜熟蒂落人紅了,人間的冷暖、世態的現 實,可以想見的,或是看不到的,一下子全來了。重要的是人,守住雲開見月明,也要守得住等待時,單純無機熱愛一切的心。
前 些日子,當紅走紅爆紅的人實在太多了。偶像劇《命中注定我愛你》編劇有趣,情節誇張感人,收視屢破偶像劇紀錄,戲裡男主角阮經天一下子爆紅,他直言,自己 想都想不到。但我們知道,一時的「紅」運當頭如果本身沒有足夠的延展實力,暫時引領風潮,過了還是會回到原點。這社會現實得很,多少人等著被發現被肯定被 證明,踩著別人紅極一時如今繁華落盡的漿果處處往上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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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信天翁大腳的腳環在彭佳嶼上被人拾獲的時候,我相信,讀到這一段文字的每個人,心情絕對都是憂傷的,七年了,大腳從出生地鳥島飛向廣闊大海算算已經七年 了。在這段遙遠的旅程中,循著大腳寥寥可追的飛行記錄逐一覓其蹤跡,我們發現,或因不安定的獨特個性,或因海上不可抗的風力影響,或是更多難以解答的生物 現象,大腳成為一隻海天孤獨的「迷鳥」已經有一段時日了。牠最後絕跡在彭佳嶼,是迷途知返還是誤打誤撞,都沒有答案。《永遠的信天翁》,劉克襄把這隻迷鳥的一生,描述得像人生無止境的追尋之旅,只有自己知道,為什麼要挑戰孤獨的極限,飛向茫茫未知的風裡雲上。
同樣的,另一個自然寫作者吳明益,在他的《迷蝶誌》裡,用著很深情的語調,捕捉了蝴蝶瞬間舞動,既華麗又陰暗的寂寞與美好──迷蝶是「迷走」的蝴蝶──也就是說,在生態學上,原本不產於這個地區的蝶影因遷移或其他不可測的天然因素突然出現了,這些蝶種就稱為「迷蝶」。吳明益絕對是一個善於等待、忽隱忽現的戀人,他同時魅於蝶的多變幻影──迷蝶也象徵著「謎蝶」──是謎一樣的蝶之生,飛來飛去,美麗的蝶衣瞬間一倐,如愛情,叫人不迷戀也難,所以──迷蝶也是「迷戀」蝴蝶──我想,吳明益是現在莊周吧,曉夢迷蝴蝶啊。
迷鳥、迷蝶,迷的可能,也許是消失,也可能是出現,一種在與不在的驚嘆。至於我們常說的「迷人」,跟迷途鳥,迷蹤蝶又不一樣了,那不是一個迷路的人,而是教 人驚之戀之的一種震撼,形容著無以言傳的美好。何以迷人,感官與精神都有之,香氣、笑容、姿態、神采、美景佳人良辰,甚至,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酒色財氣,攫取著人們的眼耳鼻舌意。
每個人都希望,能夠擁有迷人的力量,在情,在眼,在心,在時時刻刻。不能迷倒眾生,也要能迷住某些人。多年前,我曾以像貓一樣迷人的眼、像孩子一般迷人的笑,竊得了情人的一個關愛的眼神。迷人者,迷情也,情之所鐘,機緣巧合,此後大概是絕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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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發現我的人生其實是有點潔癖的。
去 餐館吃飯,不管去幾次,我點的東西永遠是當初第一次點的那幾樣,是不會也不要。很沒創意的,過著我單純不花腦筋的起居。幾年前溫州公園旁有一間小麵館,各 式麵食應有盡有,可我愛吃它的酸辣麵,每次,看都不看其他的菜色,不管跟誰去我都是酸辣麵小碗。一年多前麵館結束營業,我到別處怎麼吃都吃不到相似的愛戀 滋味。那酸辣味記憶在唇齒之間,早已潔癖似地綁架了我的味覺神經。
受 不了一點點髒亂,處女座一般吹毛求疵的完美潔淨感在我身上是看不到的,現實環境裡我生命的一切亂得很,書亂、衣亂、情緒亂,再加上愛胡思亂想。但我有我的 潔癖界線,那是一種任性的死心眼,像小女孩拿著溶掉了的糖娃娃在哭泣,除了這個我不要其他。超過了界線,我的神經就像有一隻「專心」的小老鼠在咬嚙啃食 著。
從小就這樣,一回只能看一本書,一次只能做一件事,無法一邊看書一邊聽音樂,喜歡上一個作家就是一輩子,讀書時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學樂器我笨得很,怎樣也 不會左右手並用,也永遠只喜歡紫色和綠。如果我以為寫作應該是一種孤獨的手工業,我就會對別人的文章、靈感、遣詞、用字,全心全意去看,是不是內在真正從 孤獨懸念中焠煉出來的心靈飾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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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時學打橋牌,黑桃、紅心、方塊、梅花,各有分門各有序數,一手牌拿到,快速排列,扇形開展,自己有什麼籌碼一目了然,接下來就叫牌開打了。打牌時,往往,會有某種花色的牌在一開始就手上全無或很快就打完了,這時的行話叫「缺門」,輪到出缺門那色,就得墊牌或用主牌去壓。缺了門,牌局不見得會輸還是會贏,還要看你怎麼運用多的跟少的牌底與牌面。要打一手好牌, 心裏有數是很重要的。
我始終記得自己拿到缺門時每次那種心中少了什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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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今年九十三歲了,是個很可愛的老人家,身體除了功能老 化,大致還算硬朗,只是身材變矮變小,還有輕微失智現象,拄著柺杖,出了家門巷口,常常會忘了回家。幾天前一個豪大雨過後的傍晚,家人一個不小心,她一下 子就跑出門不見了。七點時,媽媽接到舅舅打來的電話,說外婆到現在還沒回來,怕是失蹤了。那一晚,大家分頭出去找,報了案,也請里長廣播,問了鄰人,確定她不在附近,再趕緊請警廣協尋。也給去世多年的外公燒香祈求,連求三個聖爻,說今晚可以找得回來。
十點了,外婆還是沒消息,大家都急,擔心害怕,這樣一個高齡的老人家,如果今晚找不到,一個人在外不曉得會怎樣。一直到十一點半,南港某派出所打了電話來,說外婆被公車司機送了來,她拄的柺杖上面貼有家裡的電話,這才趕緊聯絡我們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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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很愛哭的人,尤其在晚上,心裡想到某個人、某件事,或 看到哪一篇文章的敘述,忍不住的淚就任性地流下了臉頰。也不是真有什麼傷心的理由非哭不可。年紀還小時我就想過了,一個人一輩子要流的淚是跟上天講好的了,從出生那天哇哇哭起,一直要哭到一生終了所有的眼淚還夠了才了無虧欠天地。
那大概是一碗孟婆湯的量吧。忘得快的喝小小一碗水就打發了,今生作個乾淨的人,牽絆多、看不破的,要喝很多、很多的忘情水,一碗盡飲,孟婆湯慢慢、慢慢地,洗淨今生今世的所有,貪嗔痴慢疑,以淚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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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冬天,我在工作上有點小小的困境,也是疲憊了,再加上一些日復一日,看不到未來的倉皇與空虛,每當進入捷運地底的時候,我就覺得呼吸困難。情況嚴重 到,有幾次下班後搭捷運回家,從台北車站到民權西路捷運站就三站的距離,我竟然每一站都下車以為已經到站了。我的累那麼明顯,差一點就像徐四金在《夏先生 的故事》裡的吶喊:你們饒了我吧,別再煩我了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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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五年級,五月,學校要出歡送六年級畢業班的壁報,導師把我找去了,囑咐說,這幾天,交一篇驪歌般的文 章來,我們要整篇大幅地寫在壁報板上,放在校門口,當作鳳凰花開的歡送文章。我回去就寫了,沒兩天,交了出去,滿心歡喜。於是,寫壁報的板子拿來了。我的 導師,又把我叫了去。他說,文章很好,但我們要用毛筆字寫,由另一個小楷寫得較好的同學來寫,所以,作者要冠她的名,反正你們都同姓,沒差啦。我聽了,睜 大眼睛不說話,點了點頭回到座位上,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那冠我文章跟我同姓的同學,是學校教務主任的女兒。
那篇歡送學長學姊的文章,寫成大型看板,在校門口放了快三個月,張貼時,我跑去看,自己念了一次,看到篇名之下,寫著別人的名,心裡有說不出的難過,尤其是,經過的老師,有幾位,還當場說,這xxx就是W主任的女兒嗎,文章寫得真好,就是毛筆字太差了,要多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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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愛問一些笨問題。前幾天,我問說,我是樂觀的?正面思考的嗎?被問的人沉吟了一下,用極肯定的語氣說,是的,正面思考而且樂觀。我有點心虛,正向樂觀何其矯情,我只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下定決心,不想做一個不快樂的人而已。
這幾年,漸漸養成一種不去想過去未來,單純過日子的生活樣貌,正常上下班,每天睡足七個小時,少生氣,不哭泣,每月吃一帖四物湯,常上咖啡廳坐著吃早餐看報,愛去有很多樹的地方散步,幾乎不打扮,穿的是機構義賣的五十、一百的衣服,身上除了媽媽從小要我戴上的玉鐲子,一件飾物也沒有。我慢慢變老了,我知道,體力衰退中,花樣年華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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