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叫出它們的名字】
電影《麻雀變鳳凰》裡，與商業鉅子共度一夜後的茱莉亞羅勃茲，被賞以大把鈔票，為了買一件晚宴裝，大手大腳地逛名牌商店，卻馬上被勢利眼的店員奚落走錯地
方，因為這裡的名牌價格「非常非常昂貴」，不歡迎買不起的客人進來逛逛。那店員不算看走眼，她只是為了維持該店的「格調」罷了，誰會知道花錢的大爺李察吉
爾接下來用一身「高貴且貴」的名牌打造了一個麻雀飛上枝頭的「鳳凰女」傳奇。
麻雀與鳳凰的差別，是愛情還是名牌，我常常會搞不清。但不管怎樣，其中一定有它金錢的作用力在，優雅的品味、精緻的質感、時尚的風格，讓人心醉神迷，所有名牌的好。小麻雀不一定都嚮往變鳳凰，這名牌枝頭長在金錢樹上，不是所有女孩都有拜金的嗜好與排場。
Made in
Taiwan的麻雀們說：「賺多少花多少是一種美德，要打破品牌的迷思，物美價廉是不變的購物原則。」這類「土產麻雀」心態正確，不役於物，安心做一隻跳
啊跳，一步一腳印的好麻雀。人生還有比追求名牌更重要的事。這裡面也一定有一些麻雀躍躍欲試，看到CHANCL時裝，LV皮包，GUCCI的飾
品，PARADA的鞋子還是會眼睛一亮，省吃儉用刷信用卡，買下幾款名牌對上班族來說不是太難的事。更何況「台灣錢淹腳目」，名媛後浪推前浪，時尚一山更
有一山高，名牌的價值，除了「物用」，還在於「悅己」，再加上「社交」，一點一點累積實力，台灣麻雀雖小卻也世界名牌俱全。
馬奎斯在《百年孤寂》一開始就說：「萬物自有它們的生命，只要喚醒它們的靈魂」，一心嚮往米蘭、巴黎、倫敦枝頭的麻雀們說：「名牌都有它們的故事，只要叫出它們的名字。」
在台灣，真正叫不出名牌名字的小麻雀少之又少，名牌是社會共業，生活的意義除了基本款也開始講究奢華風。世界名牌在台灣，大型百貨公司專櫃與旗艦店紛紛開
立，以化妝品、服飾精品、鞋包配件為大宗，鎖定26-35歲熟齡女性的高消費能力，下探16-25歲少女的金錢觀與蠢蠢的心，還有那些愈來愈多的名媛鳳凰
女，時尚的寵兒。名媛者，有名氣、有名牌，後者的魅力帶動前者，如果不是名牌，我們又如何記得她們的名。
對沒名沒姓的小麻雀而言，這世界還是單純點可愛，因為，名牌是不是真的好用，其實很難說。上海在今年初公佈了一項名牌品質檢測結果，逾四成二的名牌服飾不
合格，官方更直接點名Chancl、Burberry、Armani、Dior、Mango等國際精品問題多多。可想見的，兩岸仕女們對名牌的追求絕不會
因此卻步，男士們的名牌佔有率也在逐漸上揚。這社會就是這樣，愛情與名牌，麻雀與鳳凰，其實差別沒那麼大，只要你們花錢花得理所當然就好。
【有一點錢和自己的房間】
而說到花錢，那得先要有錢。台灣女性的經濟力這半世紀，隨著時代起飛，漸漸掌握了商品的生殺大權。以前，她們普遍是省吃儉用、犧牲奉獻的居家麻雀，用男人
給的微薄家用，管理一家。「家管麻雀」有堅忍不拔的台灣女性吃苦耐勞的傳統美德，男人賺的錢不夠用，自己還要兼家庭代工，無中生有。在她們腦海裡，鳳凰是
什麼樣子的美麗，想都沒想過。那個物資缺乏的年代沒有名牌，也不需要名牌。
後來，社會型態改變了，女人走出了家裡面的兩房兩廳（臥房、廚房與飯廳、客廳），外出工作，慢慢由灰姑娘般的「家管麻雀」轉型成職場上的「粉領麻雀」。她
們有點夢想了，想飛了，有本事賺錢，不靠任何人，生活開始多采多姿。再後來，愈來愈多的新時代「粉領麻雀」，嚮往「擁有自己的房間」。
沒錯，二十世紀英國女作家吳爾芙的現身說法得到全世界女性的認同與實踐，她手上拿著現實的「三枚金幣」，化身為意識流的「戴維若夫人」，敬告所有天下女
性：「女人若要寫作，必須要有一點錢和自己的房間。」這句話台灣女子聽進去了：「女人若要消費買東西，必須要有一點錢和自己的房間。」
有錢消費，有自己的房間收納買來的東西，愛怎麼買都是自己的事。我的許多都會女性朋友，上班族（有錢），單身（有自己的房間），沒理由不把錢花得理所當
然。她們的年齡果然落在26-35歲熟齡女性階層，是台灣消費市場的中流砥柱，企業界極力擁抱的消費族群，甚至，她們自己也是這樣消費型態的推手。小到下
班放假逛街去，大到年節送禮週年慶，應買儘買。其中有幾個高薪的，擁有水準以上的消費能力，雖說不上鳳凰身價，該有的鳳眼，還是獨具，看上的東西都是適合
自己高薪水平的，坐擁VIP級的享受。愛自己的方法很多，只因為生活壓力太大了，很多女性，非得這樣花錢來愛自己不可。
由「一點錢」，到「足夠的錢」，再到「很多錢」，自己賺錢自己花，擺脫性別歧視，打破男主外、女主內的錢財流向，台灣女人的消費觀其實說穿了就是一種「擁有自己房間」的女性主義。
除了單身新貴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台灣女性已婚者，花自己的錢，也花男人的錢。據統計，「粉領麻雀」絕大多數仍然有「家管麻雀」的影子，主導了95%以上的
家庭採購項目。台灣女人忙得很，角色扮演的能力驚人，既是妻子、母親、又是家管、主管，單單進出消費市場如何把錢花得理所當然，就足以讓台灣社會喊出「女
人我最大」、「認真的女人最美麗」、「女人的錢最好賺」的口號。這樣一來，麻雀與鳳凰的界線更糢糊了，小麻雀隨時都有可能搖身一變，成為「大、美、好」的
準鳳凰。誰知道，女人都能做總統了，飛上消費的金字塔頂端又有何難？
【我們回不去了】
從自己的房間望去，麻雀與鳳凰，看到了怎樣的「風景」？
一般來說，女性喜歡名牌、精品、美食、旅遊等，這四大風景，已成為台灣消費市場中的「主力」。商品要推出，必先為這些麻雀與鳳凰們高歌一曲「其實我懂你的心」，行銷時更要不時營造出「妳的未來不是夢」的生活意境。於是，台灣的廣告不時可見主打女性市場的經典作品。
妳絕對會因為這樣一則女人一邊開車一邊看文件行車還是安全無虞的廣告認真考慮要不要買車換車了。賣房子的貼心極了，他會讓女人，自己花錢買房子心裡還想
著，如果愛情不可靠，至少還有房屋仲介是可以信任的。電信業者以為，滿街都是女性主管指使男性下屬撥打手機的通話即景。內衣愈來愈性感，美美的模特兒穿著
性感的新款內衣公開走秀誘惑男人也騷動女人。化妝品的保養機能老中青三代通吃，台產美女蕭薔與香港佳人劉嘉玲不斷代言，「你可以再靠近一點」。情人節一年
要過三個──西洋情人節、白色情人節、中國的七夕，平常不愛她沒關係，這幾天愛得火熱、買得歡心就好。母親節一定會結合百貨公司的週年慶，所有婆婆媽媽級
的老麻雀傾巢而出，「好東西要跟好媽媽一起分享」。禮券信用卡現金滿天飛，錢就這樣，從女性荷包進了業者的口袋。
天氣好時，這些窗外的美麗「風景」，真會吸引女性走出自己的房間，花錢買東西。天氣不好時，在自己的房間裡，拿起電視遙控器，從這個購物頻道換到另一個購
物頻道，電話一打，貨到付款還有十四天的鑑賞期。真是忙啊，只好利用上班打電腦時順便體會一下網購的快感，任何東西，不論想得到，還是想不到的，吃穿用
玩，等等等，都可以在網路上買得到。
《半生緣》裡，女主角曼楨說：「世鈞，我們回不去了。」我想，《麻雀變鳳凰》的茱莉亞羅勃茲從進了名牌店那一刻起，也是一樣，再也回不去了。她跟著多情多金的李察吉爾還要回去幹什麼。
不管這社會有多少像愛情一樣千創百孔的消費陷阱，「我們回不去了」，張愛玲果然剔透，才幾個字就道盡了女人愛與消費的心。
愛過了、花錢多了，台灣女性不免思索，自己要的生活到底應該是加法還是減法。像我這種台灣「中古麻雀」（中產、古意），不靠男人養，慢慢也知道，生活中必
得加一點自由，減一點物欲，選擇不要，花錢才有餘裕。價值觀影響了人際消費與生態環境，我相信，儘管回不去了，台灣社會還是有很多與眾不同的麻雀與鳳凰，
飛在自己的天空，無限寬廣與快樂。（2007/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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